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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作为该刊的发行人兼编辑人,断然退回由日本内务大臣和警察总监签发的封禁令,以示强烈抗议,接着,他又以“中国革命党”名义发表《报告民报二十四号停止情形》,并以英文单行本投寄各方,吁请世界人士予以同情支持。为了逼走章太炎以扫除封禁障碍,日本先以纵火报社相胁,继以资助章氏旅航印度相诱,复又通过玄洋社、黑龙会成员对黄、宋施压,试图使他们相信,章氏所为业已“失去日本朝野之同情”,还是“以劝章离开日本为得策”。面对重重压力,尽管章与黄、宋在斗争策略和方法上不尽一致,前者较为激烈后者较为稳重。但彼此在坚持斗争决不屈服这一点上仍心心相通。12月12日,东京地方裁判所判决《民报》禁止发行,章氏处以罚款,次日,黄、章、宋等在黄兴住所举行了3个小时的会议,专就是否提出上诉和是否通过妥协退让谋求获准复刊问题加以讨论,与会者有鉴于日美协约已经成立,日本政府支持清政府的政策已经确定,“提出上诉,亦将无胜诉希望”。即使获准复刊,“只要刊载内容受到限制,便不可能公开宣传其主义与方针,”也无实际意义,统一认识后,他们决定放弃上诉,另行设法在革命的舆论阵地上坚持斗争。
可以说,在1909年前,黄、章关系向前发展,处在推诚合作阶段。他们间良好的公私情谊,使得同盟会内虽有人事矛盾,却无太大内耗内损,革命力量基本上是健康发展。而黄兴屡仆屡起发动起义,更与章太炎《民报》鼓吹宣传互相应和,一武二文,相得益彰。他们无愧为同盟会内的双壁,为推进革命事业共同作出了巨大贡献。
(二)
从1909年开始,黄、章关系转入不谐,相互指谪攻击,矛盾公开暴露,这种情况一直继续到1913年初,成为辛亥革命历史上异常引人注目的事件,也给革命事业带来严重影响,读史者每阅至此,尤不扼腕兴叹,治史者每论及此,无不俯首深思。
如同所有称得上历史事件的人事纠纷一样,黄、章交恶,有其形成发展过程,也有其是非曲直。
刘师培的挑拨离间,曾一度使黄对章产生怀疑。1907年冬,章为从两江总督端方处谋取巨款,同刘师培、何震夫妇多次函商对策。刘、何时已秘密投靠端方,企图以端方出资助章赴印学佛为饵,诱使章氏脱离革命。此计未能得逞。为了离间黄、章关系,败坏章之名誉,他们又于1908年冬将章氏寄给他们的6封信印成照片寄给黄兴,并在附信中极力歪曲事实真相,诬称章早己“无心于革命”,说向端方谋款全系章氏主动,而自己则一直加以反对,设法从中破坏,方使此事未成,这一挑拨曾使黄兴信化半。他在同盟会总部召集秘密会议,专门对此进行讨论。结论是章之所以如此,固因其一时糊涂,“心神狂乱,宗旨不定,稍涅即淄”。为慎重起见,又同时议决保护性对策两项,—则刘之来信和照片,当“讳莫如深,不予公布”二则以后同盟会凡有秘密事情,不再与章商量。
章太炎背此“黑锅”鉴整半年之久,直到1909年夏刘、何叛徒面目暴露方才初步消释。但一伏才伏,一波又起。接踵而来的“伪《民报》事件”,顿成黄、章交恶的起因,《民报》被封以后,章曾多方设法以求复刊,但无论是迁往美国或其它地方继续出版,都必须筹集一笔相当可观的经费。他曾寄望于孙中山,但孙当时既无丰厚充足的财力,也无急切相助的心思,客观上有限的经费主要被孙用作军费,用在安置云南河口之役后辗转遣送到南洋数百名起义军身上。主观上孙的注意力确也不在东京本部,而拟在南洋另辟新基,所以他一再出面为新加坡倡办的《中兴日报》筹集资股,而对《民报》则甚为淡漠,确似有以前者取代后者的意向。于是,章又转而寄望于当时正在南洋活动的陶成章,希望他直接从南洋筹款成功,以助《民报》复刊。但陶在南洋奔走经年,所得无多。为此陶归咎于孙中山不予积极支持,反“暗中设法播弄”。不久,又有传言入耳,说孙曾指称陶为“保皇党及侦探”,积怒所致,陶等便利用同盟会章程有关总理四年改选一次的规定,在1909年8月四年到期之际,以川、广、湘、鄂、江、浙、闽七省同志的名义,提出一份《宣布孙文南洋一部之罪状致同盟总会书》,要求免去孙之总理职务并开除出会。陶在8月从南洋赶到东京,将此书交给黄兴。黄一面拒绝散发这些材料,极力解释种种误会,一面又与谭人风、刘楑一联名致函李燮和等辩明真相,以促南洋诸人之反省。
几乎与陶回到东京的同时,注精卫也跟踪赶来。据陶所称,汪之来此,“一为辩护中山,二则因南洋反对日多,欲再来东京窃此总会及《民报》之名,以牢笼南洋,”在秘密筹备《民报》复刊过程中,汪故意排章于外,自行编辑出版了《民报》第25号,这就进一步激化了原有的矛盾。怒不可遏的章太炎撰写了《伪<民报>检举状》,印成传单广泛散发。在传单中,章借用陶等攻孙材料,称续刊《民报》为“假托恢复之名,阴行欺诈之实”。于是所谓“伪《民报》事件”腾于众口,成为孙、黄与章、陶关系急剧恶化的标志。
事态发展至此,争执双方看法不一。陶事后认为,在此过程中,为人“欺妄”的汪负有不可推卸之责,黄为其巧言所惑。汪“以术饵克强,遂不由公议,从以《民报》授之,以精卫为编辑人,由秀光社秘密出版,托名巴黎发行。东京同人概未与闻,为易本羲兄所知,告之章太炎先生,太炎大怒,于是有传单之发。”黄、注则认为,该负任的是陶,章为其“谗言所中”,故有印发传单鲁莽之举。
冲突过程之始,黄兴曾作过不少调停工作。当这种努力失败之后,孙、黄决定反击,而黄兴则又充当了反击工作的组织发动者。他向孙中山保证,“至东京事,陶等虽悍,弟当以身力拒之,毋以为忧。”为此,他作了多方部署。
首先,他以“中国同盟会庶务”的名义,发布《致美洲各埠中文日报同志书》,说明章等发往美洲、南洋各地之材料,决不代袭同盟会总部之意,强调“近日奸细充斥,极力欲摇撼本党,造谣离间之事陆续不绝,同人可置之不理”,颇有影射暗示章等为“清政府侦探奸细”之意。“太炎传单出后,克强屡使人恐吓之,谓有人欲杀足下,以破坏团体之故也,”同时,他又“函责太炎以晚节不终”:把当初刘师培寄给自已的照片,即章氏的6封信,交给《日华新报》发表。章不服,反唇相讥,“端方请其入幕,并派湖北人吴坤往天津渴端方,意欲何为?”章并作“辩书一纸,将以付印”。
黄兴“以身力柜”,从而群起相随,在孙、黄掌握的报刊上掀起一阵攻章浪潮,“满州鹰犬”、“出卖革命刀、“中国革命党之罪人”和“《民报》之罪人” 等帽子,一一落在章氏头上,章氏昔日革命经历及其主办《民报》之功,在只图一时之快的反击中被全盘否定了。
平实而论,尽管在攻讦中双方都使用了极为尖锐的刺目伤心之语,但作为两造之一的黄兴还是表现了一定的理智和大度,对章太炎仍有所护惜顾全,这在他当时写给孙中山的有关信中可以看出。他对章、陶有所区别认为此次风波所起,陶为主动,章为附从,章为对陶“表同情者”发布《伪<民报>检举状》也是陶之“运动”所致,做而虽然章名高于陶,信中仍多称“陶章”或“陶等”云云。据此,他向孙建议对章态度可以有所宽容,“不必与之计较,将来只在《民报》上登一彼为神经病之人,疯人呓语,自可不信。”